惊心动魄的时刻，但在隔帘另一边的手术台，则显得井然有序。
唯有一个稍显年轻的巡场护士嘀咕道：“难道出状况了？”
“不要分心！”
主刀的黑田章呵斥道，浑然没理会另一边的阵仗，自顾自的给另一边女婴缝合着心脏缺损的位置。
“剪线！”
下一秒，助手尚珂就很麻利的剪短了线，似乎也没被隔壁影响到。
但是，她眼眸中的瞳孔，则微微紧缩了一些！
“剪线！”
几乎同时，宋澈发出了相同的指令。
短暂失神的徐乔恩方才醒悟，连忙上前协助。
而翟凌霄等团队人员，心绪中的惊涛骇浪依旧没有平息。
止住了！竟然止住了！这怎么可能？！
宋澈甚至都没尝试去堵住破口，就准确无误的直接缝合上了，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难不成他的眼睛，还堪比人体显微镜？！
而观摩区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再次恢复了窒息般的寂静。
向茂林看着宋澈有条不紊的动作，睁眼错愕了半响，握着座机，询问手术室内的巡场护士，“到底怎么回事？”
巡场护士也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出血口好像都被缝上了，血也止住了。”
“病人的生命体征呢？”
“呃，也稳定下来了……”
向茂林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握着座机愣愣发呆，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况。
薛元贤也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吃吃的问父亲：“爸，他成功了？”
薛玉坤脸色紧绷，抽动着眼角道：“这小子，简直就是怪胎！以前在学校里，都没发现他的水平能达到这程度！”
“是啊，要说他中医神乎其技，我倒相信，毕竟他爷爷确实厉害，但是，他的西医临床，是怎么在短短几年就得以突飞猛进的？”
薛元贤虽然恨透了宋澈，但也不得不承认，宋澈的临床技术，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主任医师都望其项背的水平！
不过……
“不过，他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薛玉坤沉声道：“就当他走了大运，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好缝合了破裂口。但哪怕心包填塞解决了，现在这颗小心脏已经比柿子还要脆弱，更别说畸形问题这么多，接下来心肺机一关，我担保这患儿活不过二十分钟！”
乔碧云恰好听到了这段话，皱皱眉，回头问向茂林，“向院长，这个患儿，接下来还要接受更危险更紧张的手术？”
向茂林脸色凝重的点头：“对，现在患儿是靠着人工心肺机维持心脏供氧，而接下来针对患儿情况实施的诺伍德手术，必须在体外循环并深低温停循环和心脏停跳下进行。而心跳的时间不能过久，保守估计是半小时到四十五分钟必须造出新的大动脉，而现在这个患儿，临时出现了心包填塞，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以这个状况接受诺伍德手术，恐怕危险系数还要增加。”
向茂林故意解释得很详细。
他预感到这个饱受磨难的患儿，基本是过不了死神设好的下一关了！
到时候手术失败，这段证据，起码可以避免宋澈被问责。
起码，宋澈已经竭尽全力，甚至超水平发挥了！
“乔主持，我有个不情之请……”向茂林叹息道：“如果事后，东江卫视要报道这起手术的经过，我不会干预干涉，只希望你们客观公正的报道。毕竟他只是一个医生，不是神仙。”
“我明白的，向院长，宋大夫，也是我很赏识的出色医生。”乔碧云保证道。
薛元贤暗暗冷笑。
这台手术的喉舌，又不是只有东江卫视。
等手术失败了，他和他背后的郭溪人，必将操控舆论，将宋澈推进万丈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
与此同时。
宋澈稍稍静止了一会，观测着各项数据。
“关泵！计时！”
当其他人都仍有些迟疑的时候，徐乔恩很坚决的执行了指令。
而巡场护士也打开了计时器，时间从半小时开始倒数！
“淤血再抽吸一次……好！开始第一步，主动脉弓成形！”
宋澈再次执起手术刀，戳进了那颗脆弱微小的心脏。
他的双手，灵巧的仿佛一个技艺大成的缝纫师傅。
动作，充分诠释着什么叫行云流水、纤毫尽致。
常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但现在，别说周围翟凌霄等人，就是观摩区的那些专家们，也渐渐的看不懂了。
“艺术，这已经是艺术了。一个手术竟然能做到这么臻于化境，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人啊！”
“当年在附一医实习，他都没露过这一手！是故意保存着实力？！”
“当初他就是打打下手，顶多独立做一些阑尾手术，自然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你们发现了没有，其实他的临床技术，主要还是讲究一个快字。”
“大概看出来了，反应、洞察、手速，都无懈可击，因此他的应变决策可以细致到每一秒！”
“他到底是怎么练就的？难道是由于同时深谙中医，两者相辅相成，反倒能激发出更超群的实力？”
当专门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宋澈的动作仍没有丝毫的停滞，一个个的命令却是下达了出来：“止血钳、组织钳……”
“需不要机械臂？”翟凌霄问道。
宋澈摇头道：“动脉导管离断缝合，还有主肺动脉侧吻合需要更高效及时的处理，机械臂有延迟，不行！”
观摩区，乔碧云再次化身好奇宝宝：
“他们说的机械臂是什么东西？”
向茂林又继续充当解说员：“机械臂的操作，是通过机械臂内部的动作感应系统来完成的。不过，由于是经过电子传导产生的动作，难免会有一些误差或者延迟。”
“那现在宋澈执意要自己亲自用双手处理，他是觉得自己的技术，胜过了精密的电子仪器？”乔碧云惊叹道。
向茂林点头：“或许吧，毕竟现在手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容许半点的延迟和偏差……这孩子，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这时候，薛玉坤父子反倒没有再唧唧歪歪了。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手术至关紧要的那一步！
这一步，几乎决定了手术的成败！
“还挺得住么？”
徐乔恩趁着帮忙擦汗的间隙，察觉到了宋澈露出的肌肤已然呈现苍白了。
也难怪，这么高强度高危险的手术，换做徐乔恩，刚刚一个心包填塞几乎就要透支心力了！
宋澈能撑到这一步，还能保持水平，可见精神毅力也是相当过硬。
宋澈没有回答，扭头看了一下计时器。
还剩最后十分钟！
……
而在隔帘另一边，计时器已经结束了。
由于没出现类似心包填塞等问题，黑田章和他的团队，早早的进入到大动脉再造的流程。
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顺理成章。
计时器的时间还没归零，黑田章就已经进入收尾步骤了。
缝合心包、合拢胸骨，黑田章长松了一口气，对着尚珂道：“关胸有劳你了，Sherry。”
“您要不要去隔壁看看吧，我估计那小子要顶不住了。”尚珂埋头清理创口。
她没有要求黑田章必须过去援助。
因为那很大概率是一台失败的手术。
黑田章若是爱惜羽毛，是断然不会去蹚浑水的……
“我去！”
黑田章却不假思索，疾步拉开隔帘，走向了另一个手术台。
当靠得近了，黑田章整个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眼前的那颗小心脏！
那些东瀛来的手术团队也好奇的张望了过去。
由于看不见手术台上的状况，他们只能看着那一边的计时器。
时间已经来到最后一分钟！
五十秒……四十秒……二十秒……十秒……
“开泵！”
随着一阵嘹亮果断的指令，细微的机器运转声响起。
人工心肺机再次打开了！
意味着手术也结束了！
全场，除了尚珂依旧专注于收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命运坎坷的患儿！
“心脏……”
徐乔恩紧紧盯着那颗心脏，哪怕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也不住祈祷着那颗小心脏能再次恢复跳动。
时间再次一秒一秒的过去。
那颗小心脏，却始终不见丝毫的颤动。
“呵！失败了！”
薛元贤首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喊了一嗓门，嘴角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薛玉坤则暗暗用手肘戳了一下儿子，示意他别犯政治错误！
不过，当看着宋澈渐渐垂下的头颅，他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弛了。
天才又如何？
医圣又如何？
终归抗拒了生命的规律！
这小子的医道生涯，就此终结了！
“小师弟……”翟凌霄几乎接受了失败的结果，按着宋澈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这台手术，其实很成功的。”
宋澈默默伸出手，握住了这患儿的小手，喃喃道：“我真的还想让你亲口喊你母亲一声妈妈的，抱歉……”
闻言，许多人的眼眶都红了。
徐乔恩看着这内心孤独的大男孩，很想上去给予他一个拥抱，忽的若有所觉，扭头看了眼患儿的胸腔。
片刻，又仿佛永恒。
那颗小心脏，轻轻的，微微的，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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