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文网 > 修真小说 > 阎浮记 > 第七章 百花盛会

三月三日天气新,云川水边多丽人。

    三月初三,上巳节。

    这一日素有洗除邪秽的“祓禊”风俗,之后又添了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等内容,且还是男女相会,表达爱慕之情的“求偶节”。

    淮阳城一年一度的百花盛会,便是选在三月初三举行。

    清晨,天色微亮,水天相接的地方渐渐浮现出一抹火红轮廓,朝霞掩映间,道道曦光倾泻照落,洒在翻滚起伏的湖面上,金灿灿,明晃晃的一片,甚是炫目。

    湖上大小画舫星罗棋布,五颜六色,绚烂多彩,真个似百花齐放,争香斗艳。

    除了淮阳妓家的画舫,楼船,尚还有不少富贾贵族的私家华舟云集于此,普通的扁舟小船更是不计其数,淮阳百花会声名远扬,不乏慕名而来,只为一睹盛会景况的人。

    自高空俯瞰而下,当真是舟连舟,人挨人,好不热闹。

    供案香烛摆齐,众妓家焚香祷告,诵念祝词,举行了重大的祭神仪式,又以杨柳枝沾花瓣水点过青楼诸妓头身,表达去灾祝福之意后,吩咐一帮子小厮驾驶小艇,敲锣打鼓,宣告百花盛会正式开始。

    载满鲜花的画舫云散开来,于万众瞩目之下,一位位妓家培养的妓子霓裳华服,粉墨出场,登上画舫二层的平台,面含笑意,敛衽一礼,通报了自家芳名,随之各显才艺,兴歌起舞,抚筝调琴。

    笙簧交奏,琴瑟叮咚,汇成一片繁妙之音,飘扬回荡在这湖面之上。

    哗...哗...

    当一位妓子表演完毕,赢得一大片鼓掌喝彩,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位妓子登台。

    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色风情的美人儿,叫人目不暇接,颇有一日看见淮阳花的意味儿。

    还有一些才子文人按捺不住渴慕之意,即兴赋诗,赠予佳人,惹得美人喜笑颜开,回眸传情,之后怕是又要传出一些风流佳话了。

    “公子,这百花会好生热闹啊,比山上打坐清修有趣的多了,你瞧,你瞧,那位姑娘的琵琶弹得真不错......”

    说话之人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衣装打扮像是一个伴读书童,双眸明亮灵动,左顾右盼,新奇无比,颇有一种怎么瞧,也瞧不过来的架势。

    他身边的青年公子白袍玉冠,剑眉星目,隆鼻薄唇,面容极是俊朗,此间负手立于一叶扁舟之上,衣袍猎猎,随风翩飞,当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高洁傲岸。

    他拍掉少年拽扯衣袖的手,笑道:“说归说,别扯我袖子......而且,咱们修道之人,当以长生了道为念,眼下适逢其会,瞧瞧热闹也还罢了,莫要一味耽于玩乐,荒废了道心。”

    “公子你又来了,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少年目光四处乱瞟,语气不满而又敷衍的说道。

    青年公子摇了摇头,目视前方,徐徐开口:“相传前些时日,莽荒妖域的黑蛟大妖蚩离,在星罗海吞吃了几个蓬莱仙门的弟子,遭到蓬莱仙门的几位金丹长老追杀,一路往西南方向逃窜,灵华陆洲正好位于星罗海的西南方,咱们昨日又在坊间听闻,半月之前,曾有几个渔翁在云川大泽内湖见到了仙人追逐蛟龙,十之八九便是黑蛟大妖蚩离跟那几位蓬莱仙门的金丹长老了。”

    少年皱起眉头,疑惑不解道:“咱们又不是蓬莱仙门的弟子,管这些作甚?”

    青年公子屈起手指,敲了一下书童的额头:“你啊你,难道忘了你家公子的照天鉴了?咱们只需往内湖走上一趟,即可重现当时的情景,这个层次的斗法并不多见,如能见识到蓬莱仙门的一些大神通,开开眼界也是好的,所幸是在半月之前,再久远些,恐怕便不行了。”

    瞪大了一双眼睛,少年揉了揉额头,诧异道:“就为了这个?”

    青年公子笑道:“不然呢?”

    “公子,你没救了,真的是没救了。”少年嘴唇嗫嚅,憋了半天,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青年公子没好气道:“谁没救了,心里当是有数!”

    言罢,他语气一变,郑重了些许。

    “知书,莫要怪我平日待你严苛,你贪玩好耍,又喜好声色,到了这红尘世界,若不严加管束,怕放野了性子,收不回来。”

    少年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公子,实话实说吧,我根骨不佳,又跳脱好动,受不了修道清苦,又不耐打坐参玄,纵然侥幸突破了道基瓶颈,此生也是无缘金丹法境,既然求无所得,注定是一场空,不如及时行乐,莫要到头来蹉跎了岁月,又空负了人生,落得个竹篮打水,一无所得。”

    蹙眉注视少年,青年公子沉吟半晌,方自哭笑不得道:“我是该夸你有自知之明呢,还是该怪你不思进取呢?”

    这少年姓宋,名唤知书,原是他门中一位师兄的侄子,昔年一次身陷魔窟,这位师兄救过他一命,之后却不幸殒命魔窟,临终托孤,叫他若能逃离魔窟,寻到他的侄子,代为照拂一二。

    宋知书根骨不佳,心性亦不如何出众,灵台方寸山招收弟子,又走得是宁缺毋滥的路子,因此,只得与他做了一个道童。

    两人虽有主仆之名,但几年相处下来,他却丝毫没有把宋知书当作仆人看待,反而是当作弟弟多了一些。

    叫人懊恼的是,这位“弟弟”好动恶静,向道之心不坚,且钟爱各种奇技淫巧,常年沉迷其中,乐此不彼,实在让他怒其不争,伤透了脑筋。

    宋知书一时雨,一时晴,喜怒变化极快,当下嘿嘿笑道:“公子就当我两者皆是吧,当此芳春,百花争艳,莫要辜负了山水秀色,公子要入内湖,也不急于一时,不妨等到百花会之后,可好?”

    “也罢,今日我便再放任你一回,好好游耍一番,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青年公子神态无奈的摇头一笑。

    宋知书闻言,顿时喜上眉梢,目光一转,忽地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楼船,笑道:“公子,我们上那条船如何?立足高处,一眼即可将底下风光收入眼中,省得乘船飘来荡去。”

    青年公子想了一想,觉得也对,微微点头,扬声叮嘱船家向楼船靠去。

    少时,两人并肩上了楼船,这艘楼船内里竟与寻常酒楼无异,入了三楼一层雅间,刚刚坐下的宋知书板起手指,一脸肉疼的发起了牢骚。

    “这些人心肠真黑,连上船也要收十两银子,三楼雅间又额外收了三十两银子,要了两壶花雕,一些瓜果甜点,仅仅片刻间,就花去了我整整八十银子。”

    “人家心肠再黑,不还是有你这种冤大头赶着送钱吗?”青年公子摇头轻笑。

    雅间桌椅靠窗,视线方位极好,下面的嘈杂喧闹之音,入耳已是微不可闻,唯有丝竹管弦之音清晰响起,绕梁不绝。

    青年公子见此,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

    孔昭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两壶温热的花雕,几只酒杯,一些瓜果甜点,按照管事的嘱托,到了三楼东厢第四间房。

    没有推门而入,孔昭屈指敲了敲门。

    “进来!”

    雅间里传出了一道温润悦耳的男子嗓音。

    孔昭推门而入,见到了一个清贵公子与一书童打扮的少年相对而坐,内心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问,上前两步,把托盘上色泽饱满的瓜果,样式精美的甜点,以及酒壶酒杯逐一放在桌上,躬身一礼道:“这是两位要的上好花雕,以及瓜果甜点。”

    “假如没有其他事儿的话,小的先去下了。”

    “且慢!”

    瞩目窗外的青年公子回过头,目光一凝,出言唤道。

    停下后退的脚步,孔昭一挑眉头,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青年公子指了下外面,温和笑道:“我二人初来乍到,适逢盛会,对于这百花会不甚明了,又心中好奇,这位小哥儿,可否与我们详细的说道说道?”

    说话间,他已向宋知书递了个眼色。

    宋知书心中了然,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小金库,见已没了碎银子,小脸一苦,选了一锭最小的金子起身递了过去。

    “谢公子赏!”

    孔昭神色一惊,没想到这位公子出手竟然如此大方,略做犹豫之后,还是接过了金子,道了声谢。

    单凭这一锭金子,已足够他赎回奴契了,赵老道这回还真是神机妙算了一次,三月初三,云川大泽之上,真叫他遇见贵人了!

    他压下心头喜意,收好金锭,把手一拱:“公子既然得空,不妨听我细细道来。”

    青年公子斟了一杯酒,端举手中,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知书亦是微微侧目,露出期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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