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番你唱我和，让苏彦渐渐生无可恋起来。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悲惨生活，他更是恨不得回到自己当初离开青丘的时候，把那时候的自己给打回去。
太恐怖了。
父王，我要回家！
然而，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不可能听到他的呐喊。
苏彦的悲惨生活，大概是从她离开的那会儿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折子戏往往剪的是比较好的那一段，然后其他部分才是生活的主基调。
“母亲，我打算一会儿回去。”
众人安静下来以后，南依突然开了口。
与她平日里的表现十分违和，她这会儿说话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回海城。”
“嗯。”
“你……”殷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吃完早餐到我房间去一趟。”
她其实不太想去干涉她的生活轨迹。
可无论是作为一个过来者，还是作为她喊了上千年的母亲，殷离并不想看到她在情爱这件事上跌的太惨。
和烛皊一样。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烛皊与天地齐寿，南依还未必能到那一步。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情爱，没有自己固而坚持的东西，那漫长无聊的事，她到底能做多久？
执法者，也可以与天地齐寿，但如果像他的上一任一样，即便人间有再多的风景，几百上千年终究会看腻，然后就连漫长的寿命都成了一种束缚。
殷离觉得，南依真到了那一步，恐怕没有她的上一任做的更好。
南依想要问去做什么？但也没问，应了声，说自己会去。
一个其他人甚至都不太能理解的插曲，当然也不会影响他们的食欲，让她吃了饭去房间说，真是一个明智之举。
——
“母亲。”
殷离让她坐下，“可以和我说说吗？”
南依坐在她对面，点点头，“夏锦年身上的，是那块天外石。”
“你想让他把石头给你，然后他提了条件，一个你并非不愿的条件。”
被她一句点明，南依也没什么奇怪的，“是。”
“那你想要说什么？又是如何打算的？”
“我想把天外石拿回来。”
在她的世界里，那些东西在外面终归是祸患，必须带回来。
至于别的，南依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又或者……
“南依，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时如坊收集那些东西的原因吗？”
南依想了想，“记得一些，但记不全了。”
要把那些东西收回来的原因实在太多，她只记得一部分。
比如下面大厅里面的那张桌子，不，是阁子里面的钟，就不能放在外面。
因为太过危险，如果不小心被人敲响，周围的人都会受到侵害。
悯生钟。
“那你想要把天外石带回来，是因为什么？”
“它在外面总归对人不好，它能迷惑人的心智，会让人犯下大错……”
“南依。”殷离打断她的话，“不是这样，你错了。”
南依抬头看她，表情并没有多少惊讶，大概是早知道自己回答的不对，但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理由。
“天外石会迷惑人的心智，是因为人有野心，人的野心越大，它能推动人做的事就越多，一句话杀方圆百里的人，这是教训，南依，你该明白的。”
那块石头最开始的罪，就是让秦始皇看到了那一句“始皇帝死而地分”，所以他下令杀人，想要让这件事永远不为人知。
可事实是，这件事不但为人知了，而且后世百年千年，都成了他的罪过。
你越是不择手段想要去阻止发生的那件事，最后它也一定会是你最害怕的那个结果。
南依现在大概是还不懂的。
“母亲，那我该怎么办？”
“夏锦年最大的野心是你，你如果对他无意，那这件事不用来问我，你大可以直接将人杀了把东西带回来，而不是现在来问我，你心乱了，所以失了分寸。”
“你先别忙着回去，自己在心里想想，千年万年你是想要自己一个人，还是想有个人陪着，想明白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至于天外石，它既然存在在这个世界，那它到达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有可能的，你要记住，再怎么穷凶极恶的东西，它本身都没有罪，有罪的是人心。”
天外石无罪，能够迷惑人心也不是它的罪，只是在谁的手里，用来做什么，给了它罪。
南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懵懂地开口，“那母亲，如果我想要他陪着我，他寿命短暂，我如果以后不想看着他生死轮回，犯了错怎么办？”
“犯了错你还是执法者，只是什么样的错能犯，什么样的错不能犯，自己要斟酌，至于寿命，阿瑾，荣铖，夏锦年加进来，不多的。”
总归她还顾得过来，还能护得住他们。
南依这下懂了。
“母亲，我明白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不会犯的。”
她是执法者，不能知法犯法。
夏锦年要生死轮回，大不了她一直陪着，陪着她生，陪着他死，直到两个人腻了，然后分开。
她不想像三生那样，将一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然后成了怨侣。
“想明白就好了，要去就去，寿命再怎么长，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别等到自己后悔。”
“我不会的。”
他要，她不想拒绝，那就答应了。
至于以后，她也想好了，只要他还爱着，那她就奉陪到底。
如果他腻了，她也可以放手。
“母亲，谢谢你，我先走了。”
“去吧。”
南依离开，房门关上。
没多久，谢焕瑾从外面进来，朝着她走过来，“阿离。”
殷离手里拿了一册古籍，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抬头看过来。
她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穿着一身绯色的复古长衣，很是单薄，曼妙的身姿都有些遮掩不住。
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穿越了千年，又仿佛定格在了那一刻。
这一眼，不像六年前两人在龙城相遇，谢焕瑾站在楼上看到的那一眼，那一眼是惊艳，是情愫初起，势不可挡。
而这一眼，仿佛是千万年之后，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切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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