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文网 > 言情小说 > 帝师系统 > 南有嘉鱼

南河是再晚一些,才知道越国的事情。

    听说是越国与齐国之间,似乎有了些嫌隙。

    越王无遣出身草莽山野,并不是稀奇的消息,越国一统也大概是几年前的事情。各国都有传言,是齐国支持了越国复国,是用宋国、越国两国做盾,避免齐楚交界。

    后来宋国被灭,这道防线显然也不成了。而所谓齐国支持越国,那寻欢作乐的老齐王自然不会动这种脑子,此事必定是庆氏主持,但庆氏在齐国虽然也没倒台,但也是只剩大半口气吊着,庆氏在朝堂上的那几位都夹着尾巴做人,舞阳君不垂帘就理政的朝堂上,她说什么他们都点头称是。但舞阳君只替换了相邦,跟她一起从魏国到齐国去的某些近臣,也摇身一变,竟在齐国朝堂上身处高位,发光发热。

    只是舞阳君毕竟还是有为政的头脑,她知道自己如果血洗朝堂,不但会有民怨和氏族的反对,还会因为自己手下的魏臣不懂得齐国的情形,在行事上酿成了大错。

    舞阳君只是找理由绞死了庆氏的那位相邦,而后却又派人去民间探查,哪些官员在民间有贤名又受爱戴,立刻派人大张旗鼓的重用。

    舞阳君很快察觉到,齐国与魏国的不同之处,齐国除了庆氏一家独大,其余的氏族虽然数量众多,但根基不算太深。而且齐国工商极其发达,务农人口的比例远比绝大多数国家要低,富裕又反去带动了农具与农贸的发展,在农耕方面几乎早早普及牛耕与铁质曲辕犁,山东大片丘陵又有梯田,早早脱离了刀耕火种,开始了有计划的除草与灌溉规划,所以山丘地带农产甚至高于楚国某些沃土之地。

    而且因齐国于工、商两行的人口极多,也就造就了一大批居住在城镇周边,不必耕地的“市民”,而他们生活在城池周边,势力庞大,又牵扯齐国的物资流动与铜铁制造,人一多,也能牵制氏族的权力。舞阳君接过大权,明显想要得到投身于工商农的普通齐国百姓的支持。

    毕竟她虽然捏着个田氏血脉,但还是外来的人,重用氏族,驱使氏族去管理国家,虽然短时间省了很多工夫,但氏族总是有点权力就萌生野心,就像是壁虎似的,断尾重伤也不肯认输,想尽办法也要存续。如今用他们,就是给自己未来培养敌人。

    而百姓就不同了,一旦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的支持就是最不假思索,最奋不顾身的。他们缺乏深究权力运作的耐心,没有长久作战的能力和团结,又容易被很快的安抚下去,如果有朝一日,她要和百姓为敌,那就像是热油浇蚁穴似的,一窝端下去,他们还没有反抗的能力——

    被灭了之后只要再给点好处,他们又可以忘却旧恨,主动为当权者找行事的理由,安安心心的高呼“恭贤爱民”了。

    舞阳君有身为女子的优势,有身处政治中心的演技,几次衣着低调,驾车出行,在农园亲手摘桑,或视察市井,齐国本来就是个王室与市井并无云泥之差的国家,她在某些场合偷偷撒几滴伤心泪,亦或是拎着衣摆亲自走上街头,名声一下子传开。一个年纪稍长但又瘦弱美貌,语气温柔可亲的女人,不论是哪个性进与年龄的人,都不会对她有恶感。

    舞阳君可是在齐国境内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暂时站稳了脚步,连关于她的流言都没有持续几天。

    而在庆氏低调做人,庆氏背后那位销声匿迹的同时,舞阳君也想掌控越国了。或者说越国作为半附庸的国家,是否向舞阳君投诚,显得极为重要。

    但越国这两三年来一直和齐国没什么消息,又有传言说越国境内百姓衣不蔽体,刀耕火种,断发纹身,如同没有开化的野民部落。而这次舞阳君发公文向越国,越国竟然没有回信,而是直接派了个使臣来。那使臣带着野兽献给舞阳君,说话举止虽然有模仿齐国,但使臣的衣袍都才到小腿,光着的腿上捆着绑带,穿着草鞋,说的齐语磕磕绊绊还有口音。

    而在朝堂上,天鹅与猴子的笼子又没有关紧,动物逃窜,一时间鹅飞猴跳,在朝堂上乱出一阵闹剧。

    越国使臣倒是又跪拜又叩首,最后竟然害怕被齐国斩杀,吓得抱着天鹅涕泪横流。

    齐国境内不少臣民都对越国抱有奚落嘲笑的姿态,也认为越国不足为据。虽不知道舞阳君是否这样想,但楚国境内面对的越国,却像是另一个越国。

    越国有几波势力,开始先后对虎方附近的六安与巢县二地展开了进攻,因六安城防不备,是个商贸散城,越国士兵竟然既不驱车也不骑马,而是单凭草鞋藤甲,手持长矛,以人数与奇诡的打法,攻进六安城内。而巢县是个以前吴国的重镇,楚国攻打下之后便屯兵修城,因此城备严防,但越国竟然有木车与投石,还有不少前线士兵描述不出的大型木制机巧,攻打下了巢县。

    但更让楚国震惊的是越国的攻城之后,烧城屠杀,老弱妇幼一个活口都不留,而后抢夺铜铁器,运回越国境内,城池又重新用某些泥砖修建,越人入驻——

    为什么要抢夺铜铁器?

    越国铜铁原料一直不多,多次从齐国那里求买,但越国有极多铜铁以外的其他金属原料,因此铜器数量少,但制作刀剑的技术却很不错。

    这是要打算长期开战,所以才想尽办法掠夺铜铁?

    而辛翳知道,楚国铁矿虽然不多,但却坐拥天下大半铜矿,五大铜矿中,其中就有一个铜陵铜矿,因靠水方便运输,铜产量在楚国算是相当高的,而且距离巢县很近——

    越国会不会有计划夺取这座铜矿!

    而越国境内到底如何?为什么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在战争中也显露出矛盾和差异的样子来。

    南河在最近这段时间,就曾怀疑过那位越王无遣,也是玩家之一,现在看来,可能性更大了。那楚国对越国的态度就要更提防更警觉,务必在越国没有壮大之前,对其进行打压。

    楚国边上出了事,晋国边上也没好多少。

    只是秦赵之间的战争似乎陷入了什么奇诡的事件之中,楚国能得到的信报称,蔺腹本要带兵南下攻秦,却险遭刺杀而停止带兵,而且赵军似乎也暂时停住了步伐。

    这样的大好时机不进攻秦国,蔺腹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他受了很重的伤?

    南河曾经用称呼与年纪推测过,蔺腹会不会就是“忽必烈”,但他突然受伤,是源于玩家之间的争斗,还是另有缘由?他难道伤重的已经无法带兵了么?

    大梁向北数千里之外,蔺腹坐在帐下,外头天寒地冻,就算是营帐内也是幕中草檄砚水凝,火炉烧着,但退了半步就让人冷的哆嗦,帐下闷出一股异味,蔺腹从皮袍里赤出右边手臂。

    上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脸上也有几处擦伤,翳者正在用药膏给他涂抹换药,但似乎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药膏都冰冷,抹在伤口上,就连蔺腹这样的老将也打了个寒颤。

    一股雪风吹进来,他仰起头,看向进帐来的军中大将栗获焰,道:“如何?追击这么多日,还是没有找到么?”

    栗获焰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顺水逃的,他对秦国境内似乎很了解。毕竟是秦谍,怕是会有蓝田君的人去接应,这要是抓不着,就真的……”

    蔺腹看着翳者给他换药,低声道:“秦谍么?他自称晋国智氏,怕是假名,但口音确实也是晋国出身,甚至带兵的方式,都有晋军的感觉。我与淳任余交过手,知道晋国的军队是什么样子。”

    栗获焰坐在一旁的胡椅上:“你难道还觉得是蓝田君被俘虏之后,跟他见的那几天,还把他勾跑了?在赵国是什么前景,回秦国是什么前景,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蓝田君跑了之后,巨鹿君怪罪与他,你也利用他与巨鹿君的不睦,把他招到你身边来。他是个做一方大将的料,不但有战场上的勇猛,最重要的是有纵览全局的眼光,你这几个月重用他,他眼见着就能当个此次作战的二三把手,这时候跑去秦国——必定是秦谍了!”

    蔺腹半晌道:“是,他本就沉默话少,心思深沉,我本来也怀疑过是他放跑的蓝田君,但蓝田君是在巨鹿君帐下跑的,当时他又在主帐下跟我们议事,怎么都没证据,我也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而且,我也是确实年纪大了,惜才爱才,而他的那股沉着劲儿,仿佛是坐拥十万大军也不慌张似的……我确实也看重他。也是那次巧了,才发现他偷偷绘图……否则怕是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呢。”

    栗获焰看着蔺腹手臂上那道可怖的伤口。

    蔺腹发现此事之后,立刻拔刀意图杀死智夏子,哪里料到智夏子武艺绝不比蔺腹要弱,再加上他正值青壮,当时又是深夜,蔺腹追击不及,智夏子凭借腰牌雨身份,堂而皇之的骑马离营而逃。后头再去追击,却发现智夏子早早给自己备好南逃的办法,中途换船,行迹失踪。

    但他心知赵军停军,可不是因为蔺腹这道伤口。

    蔺腹受伤比这重数十倍的时候都有。

    一是因为蔺腹不知道智夏子到底带走了什么样的消息,生怕这其中有大量赵国行军密令。

    二是这个冬天的天气,也严寒到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步,道路难行,粮草不备,马匹和士兵也多有冻伤冻死,真算得上“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阴崖千丈冰”了。

    赵国毕竟常年北境,抗寒能力远比列国要强,但今年赵国地界的严寒,也几乎让人无法招架。

    连栗获焰都感慨起来:“听说周灭商时,就有常年严寒暴雪,说是那些年,北地九月入冬,来年四月化雪,冻死了许多人,也让周灭商的战乱下许多人丧命……”

    蔺腹叹息道:“我听说过。人事与战乱,往往与气候相连,这也算是老天爷来掌控棋局了。你再派人去搜查,如此严寒之下,万一他没有逃那么远呢。”

    而几日后,大雪的另一端,有一流民装扮的男子,在咸阳城外,手持赵军大将令牌,求见蓝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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