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你怎么不懂呢,我的傻姑娘,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按先前约定,次日深夜子时,幽云在山地西侧故意让出了一小道口子,一个时辰之后海蛟果然中计带着大军突围，幽云领一小队骑兵边打边退，与辰时之前将海蛟带入四面谷之中。
寸心在帐外站了整整一夜,眼看着东边晨曦渐渐亮起,可杨戬却迟迟不出兵，只是让三军停在原地，伺机而动。
眼看沙漏渐渐走向辰时,寸心挑帘走进杨戬大帐，脸色冰冷，“杨戬,你为什么还不出兵？”
杨戬安静坐在帐中软榻上,抬眉看了她一眼,啪的一声将手中书卷扔在桌上，懒懒说道：“放肆,本君的名讳是你可以直言的么？”
寸心勉强收住情绪,行礼说道：“小神不敢,只是已近天明,若再不出兵就来不及了，幽冥上神所带的兵力与海蛟大军相比差距悬殊，还望真君大人体谅。”
杨戬看了她一眼,屏退了帐中侍从，放低声音说道：“你先别急，等该出兵的时候本君自会出兵，现在时辰尚早。”
寸心不懂，看着他，“还早，可我们约好的是辰时一刻，怎么还早了？”
杨戬安静走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她，精巧的眉，嫣红的唇，红色铠甲，青玉腰带，让他忍不住就会想起许多年前弱水边的那个美丽姑娘。
“急什么，幽冥司上神身经百战，吉人自会有天象。”
寸心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大约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怔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帐外兰陵，少卿同听心三人齐齐求见杨戬，想来他们应该是为同一件事来的。
少卿跪于帐下，俯身说道：“真君大人，按约定我们早该出兵了，还请真君大人早日下令。”
杨戬走回塌前，淡淡说道：“本君说了，再等一下，你急什么？”
三人之中的兰陵少天君显然是被拉来凑数的，见杨戬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问转身悄悄退出帐外。听心同杨戬多年交好，当下不便质问，只好等着杨戬自行解释。只有少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言说道：“我们司中上神带的兵少，本意只是将海蛟引入四面谷之中，真君大人若是不出兵，我们上神必死无疑。”
“胡说，难道本君还会对幽云少天君图谋不轨？”
少卿脸色苍白，看着他，冷言冷语说道，“莫非属下说错了，无论将军同上神有什么过节，在这个时候都不该假公济私，见死不救。”
杨戬怒气骤然而生：“你敢这么和本君说话？”
少卿冷笑道：“我们幽冥军上下当年深受上神恩情，数千年来只认上神一人号令。”
“很好，将三将军少卿给我拖下去砍了。”
敌军尚在，先杀大将，实在是兵家大忌。听心脸色有些发白，大约是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尚不敢确定，司法天神会假公济私，想要将幽云少天君害死在四面谷中，这件事，她连想都不敢想，其中定是有些误会，杨戬一定有着别样的打算，否则…
“真君大人，少卿将军口没遮拦的确该死，只是如今大敌当前，真君大人三思。”
杨戬看着跪在堂下的少卿，抬头扫了眼听心，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下次若敢再让本君听到这种言论，军法处置，决不轻饶。”
寸心将唇角咬破，跪在少卿身边，俯下身说道：“不知道我家上神哪里做的不周到得罪了真君大人，还望大人可以不计前嫌，救救我家上神，司法天神的宽宏大量，我们幽冥司上下穷尽一生，必定感激不尽。”
杨戬神色黯了一黯，冰冷说道：“寸心，你居然为他跪了两次，你还真是…”
“寸心实在微不足道，还求司法天神大人大量，救救我家上神。”
杨戬眼神凌厉，怒道：“寸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君几时不救少天君了，只是如今尚未到出兵之时，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话音未落，他手掌一翻，少卿同听心被统统跌出帐外，单单留下寸心，随手捻了个决，大帐立刻围进三丈厚的仙障之中。
“从现在开始，你一步都不许走出这个大帐。”
寸心眼眸一冰，抬头望着他，“杨戬，你疯了么，还是你真想害死幽云？”
杨戬收拢腾腾怒气，平静说道：“你到现在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根本不是杨戬想要他死，而是娘娘密旨幽云必须死在黄河一役之中。玉帝如今正在暗中挑选储君，你刚刚也看见了，幽云已在幽冥司韬光养晦培植自己势力多年，若让他成了气候，将来储君一战必定三界大乱，死的就不是一个少天君了。杨戬不是不想救他，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寸心冷笑一声，拭了拭眼角攒的泪滴，“可幽云根本不想当什么储君，而你也只是怕王母怪罪，所以眼睁睁看着他送命。杨戬你不是不出兵，而是想等幽云死了之后，再出兵平定海蛟之乱。这一战从开始你已经打好了这个主意，一心一意要让幽云死在战中，他本就不受待见，死后最多封个功勋，葬进无妄海。而你可以继续领你的功，当你的司法天神，兰陵继续当他的少天君，以后做他的太子。兰陵生性温和，等玉帝飞升成佛之后，娘娘就可以利用兰陵来掌控整个天庭，你们真是打的好算盘，对你们来说，牺牲一个幽云算什么，就算牺牲了三界也是无所谓的，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戬叹了口气，扶起她，尽量温柔劝道：“你错了，这件事正是关乎了整个三界安宁，要怪就怪玉帝不愿早点立储，要怪就怪幽云势力越来越大。”
寸心表情惨白看着他，“杨戬，我敖寸心可以忍受你千年来的冷漠，忍受嫦娥一天到晚的犯贱，忍受天庭对我的折磨，这些我全都可以忍受。但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了。”
杨戬从身后轻轻揽住她，俊美的脸贴在她冰冷脸颊边，浅褐色长发和她的青丝融在一起，仿佛回到千年前的灌江口，他声音柔道陌生：“你这傻姑娘，真是太傻了，你一直怪我七百年未曾你去看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你以为你夜夜喝醉是谁将你抱回屋里的，你以为你院子里的一地落叶是谁替你扫的，看着你难过我比谁都难过。只是我若不装出一副冷漠样子，王母又怎么可能放过你，只有认定我对你早没了情意，她才会放你出囚宫。你以为她将我当成了心腹，其实这千年来她处处监视我，就是不想看我好过。你怎么不懂呢，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你说你这么傻，可我还要骗着你，看着你伤心，看着别人对你好，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日子有多难过，一个嫦娥，就算一千个嫦娥也弥补不了我心中的空空荡荡。我只希望新天条可以真正让三界太平，到时候我一定将你接出西海，天天黄梅听雨，闲话家常。”
寸心抬起脸，娇艳的脸，睫毛微凉，泪水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掉落。
他的脸冰冷贴在她的额上，“七百年来我杨戬过的生不如死，如果到最后还要把你让给他，那我今天杀了他原本就可以什么理由都不要。我是司法天神，可我还是个男人，就算再无能也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女人，难道我把你让给他你就高兴了么?”
“杨戬，你放过幽云吧。”
杨戬表情如同风中残阳，一字一句透着淡淡哀伤，“寸心，我从前同你说的话你总是一个字都不愿放在心上，总觉得我在害你。今天你愿意接受也好，不愿意接受也好，左右都走不出这个仙障。”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一刀一刀将梦想割碎。
“是么？”寸心抬头看了眼帐外仙气缭绕的玉色仙障，轻笑道：“你考虑的很周到，这个仙障寸心的确冲不破。”
杨戬看着她缓缓走出大帐，神情悲伤，她的红色衣角不知何时就这样留在他的心里。她忽然转过头望着他，悠悠说道：“七百年没有恢复龙籍，都快不记得变回龙的样子会是怎样的。”
杨戬脸色一变，声音破碎说道：“你还没有恢复龙籍，不可以变回龙身，你会死的。”
可还哪有谁在听他说话，寸心早已变回粉色长龙，头破血流撞出了杨戬封的仙障，一头便扎进了四面谷。
“那你就麻烦真君大人替我和幽云收尸了。”
杨戬眼神渐渐蒙上一层灰，手指一划，仙障骤然消失，毫无情绪的轻轻说道：“三军听令，跟随扶摇仙子前去四面谷，不得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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