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时薇知道穆辰不太方便出现在学校, 便去学校帮穆辰找线索。
Gaylord很好说话, 他理解时薇现在的心情, 准许时薇只上午来办公区, 下午和晚上则时间自由。
Gaylord说：“一个好的调香师, 需要保证心情愉悦, 这样才会有创造的灵感, 你现在的注意力不在此，无法调出让人满意的香，每天上午来熟悉原材料, 剩下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吧。”
时薇感激道：“谢谢师父。”
Gaylord笑笑：“你的这瓶“难戒”香水放在我这里，我替你保管, 希望你能早点从我这里拿走它, 送给你的爱人。”
“好。”
于是，接下来一有时间, 时薇便会去学校。
学校现在还处于暑假期间, 校园里人不是很多, 她去了实验室几次, 在穆辰的位置上翻东找西，还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研一新人每次看她来了, 脸色都有点不耐烦, 满脸都是“这个女人还在找什么啊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
时薇懒得理他们, 只管找自己的，她也把一些实验记录本通通带回家, 希望之后能从这些记录本中再发现些什么。
时薇还调了监控，实验室里面没有装摄像头，但走廊外面有个摄像头，正对着实验室的门，时薇把临近文档修改日期的监控都调出来，从早到晚开始看，不肯错过一分一秒。
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都是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进进出出。
时薇之前给期刊编辑部发的英文邮件也收到了回复，她曾询问可否得到关于举报者的一些信息，期刊编辑部回复：该举报者是匿名举报的，编辑部也不知道任何关于举报者的信息。
一切都没有丝毫进展。
下午的时候，时薇在监控室对着监控看的时候，收到了初念瑶的消息，才知道事情又发酵了。
穆辰的背景被人扒出来，放到了网上。
父亲是省长，母亲是大提琴家，这样的背景再配上他学术造假的新闻，似乎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粒石子，再次掀起了波澜。
网友们津津乐道，甚至开始扒穆寅川和夏茵的经历，好在事情进一步被扩大之前，热搜和相关的帖子全被撤了。
时薇猜到应该是穆寅川动手压的，只是，热搜被撤不代表人们不知道、不关心，为官者最怕舆论，这样不好的舆论，对穆寅川的官场之路没有好处。
她能想象，穆寅川看到事情波及到自己和妻子后，又会对穆辰发多大的火。
事情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糟了。
……
傍晚的时候，监控室的大妈要下班，开始赶人：“同学，你丢的电脑还没找到啊？”
时薇摇头：“还没有。”
这是时薇来调监控编的借口。
大妈明显觉得她不可能找到，看她这么执着，又不好劝她放弃，便感慨道：“现在的小偷真是猖狂，偷东西都偷到学校里来了。
你明天再过来看监控吧，我们要下班了。”
时薇站起身，向大妈道谢：“好，谢谢您。”
她在心里想，大妈说得对，现在的坏人真是猖狂。
猖狂到他们看不见也找不到，被动地受着他的影响和牵连，却又无可奈何。
太无力了。
即使心里闷得如同被棉絮堵在胸口，时薇也不想把这种情绪带回家，穆辰够难了，时薇想让他心情好一些。
学校附近有一家太平洋咖啡，时薇进去给穆辰买了杯冰美式，她等咖啡的时候还在刷微博，时刻关注穆辰的事态进展。
现在还没有变得更糟糕，每次有新的帖子和微博出来，都会被秒删。
还有些微博用户在阴阳怪气地感慨着资本主义的力量就是厉害，时薇想起来之前有一些不好的社会新闻时，她也会觉得那些权势滔天的人用强硬手段压下去很不好。
可现在轮到自己了，却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很多时候，舆论导向并不准，弱势群体并不一定是真的弱势群体，强势群体也未必强势，舆论可以控制，这个社会只让人看到了想让公众看到的，那些看不到的，都湮灭在黑暗中，无人可知。
正在时薇神思游离地想这些时，忽地，时薇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时薇打开一看，是许久没再聊天的许星尧发给她的：“我要出国了，可以来送送我么？”
许星尧……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
从他们那天说开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联系过。
她和许星尧互相在对方的列表里躺尸，朋友圈也不会点赞评论，他们默认以这种方式疏远着，现下，许星尧却再次主动联系她。
过了两秒，他又发了一句：“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国际机场T3登记台，晚上9点的飞机，希望能见到你。”
时薇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心里惦念着穆辰的事，不太能分心思给许星尧，她指尖在键盘上写了又删，正编辑着，手机蓦地一暗——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下午和晚上刷了太久微博，手机快没电了都没发现。
她再次长摁手机的关机键，手机毫无反应，时薇顿时有点心烦。
没有明确拒绝许星尧，他一定会在机场等她的。
事实上，时薇心里也不知道是否要拒绝许星尧，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对许星尧，时薇一直觉得很亏欠。
“您的冰美式。”
恰在此时，冰美式好了。
服务员将冰美式递给时薇，微笑致意。
时薇接过冰美式，冰美式握在手上，冰得她指尖发凉。
犹豫半晌，时薇还是决定去见许星尧。
她对许星尧已经够残忍了，她不想再次伤害他。
国际机场离这里很远，时薇手机没电，身上只带了少量现金，她只能坐地铁，正是晚间下班时间，地铁取票机人挤人，她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买到地铁票。
换乘了两条线，在快8点的时候，时薇才堪堪赶到飞机场，T3登记台离门口不远，时薇一进门，便看到了许星尧。
许星尧是一个人，他穿着白T恤牛仔裤，简单的打扮，容颜依旧清秀。
他也看到了时薇，向她招了招手。
时薇走近，许星尧像往日一样，上前迎她，他的脸上泛起了的柔软笑容：“你没回我消息，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
时薇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内心的歉意愈发扩大起来，她轻声道：“我手机没电了。”
许星尧目光向下，落到了时薇手上的袋子上，她刚买了咖啡。
“是买给他的吧？”
“恩。”
许星尧没再说什么，他顿了下：“……我听说穆辰的事了。
他学术造假……”
“他没有。”
时薇的语气很确定。
许星尧一时语塞，半晌，他笑了笑，小小的酒窝出现在脸颊旁，他的笑容有些自嘲：“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幸福。
本来想劝你不要跟着穆辰，他现在这样，跟着他太辛苦，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劝你了。
对了，还没恭喜你，进了ATY公司，成了Gaylord的徒弟。”
她的消息，许星尧全都知道。
可是关于许星尧……时薇什么都不了解。
时薇愈发内疚：“你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出国？”
许星尧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我这次，真的彻底要放弃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许久。
时薇清晰地看到，许星尧的眼眶在慢慢变红，再次开口时，他声音有点哽咽：“在这里，总是会忍不住打听你的消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明明你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连穆辰出事，我都会担心影响你，这样真的好累。
学校里有个3+2的出国项目，我报了，想换个地方，忘记你。”
说着，许星尧当着时薇的面打开自己的手机，他直接拉黑了时薇的微信和电话：“我刚刚说是最后一次，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时薇有些受不了许星尧这样，她最近情绪本就因为穆辰的事而低落，许星尧的话又让她眼眶发酸：“你别这样。
我还欠你那么多，你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我想偿还你。”
“不用想着偿还我，”许星尧是弯唇笑着的，可是微弯的眼却泛着泪：“别再联系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偿还。
认识你四年，可能需要我漫长的余生来忘记你，如果再联系，我怕我此生都忘不了你了。”
时薇不再说话，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如果这是许星尧的决定，她尊重他。
许星尧张开手臂：“最后拥抱一下，好么？”
时薇轻轻点头，她眼里也涌上了些泪，对许星尧，她不是没有感情的。
下一瞬，许星尧大力抱住她，他抱得很紧，似乎怀里抱得是他的珍宝一般，时薇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情绪。
这样被他抱着，时薇才发现，记忆里清秀薄弱的纯白少年，原来不知何时已经长大，成为了现在胸膛滚烫的男人。
他的情感炽热，而她，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许星尧紧紧搂着她，他第一次抱时薇，原来抱她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眸里掠过不舍、眷恋……他闭了眼，语气轻松道：“走之前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他轻声附到时薇耳边：“从此以后，这一生山高水阔，我们不要再相遇了吧？”
听到这句话，时薇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
许星尧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染湿了自己的衣襟，他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啊，能看到时薇为自己流泪，他居然还有些开心。
至少，这一刻，时薇不属于穆辰，属于他。
机场的广播里正在播报着飞机起飞信息：“飞往美国纽约的NU88次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
请旅客们拿好自己的行李，持票登记，谢谢。”
这是许星尧的航班。
许星尧松开她，退后一步，刚才的逾矩在此刻终止，她不属于自己，许星尧早就知道。
时薇别开脸，抹去眼泪，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被许星尧看到，她垂着眸，向许星尧告别：“你好好的，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许星尧笑了：“时薇，这话我也想对你说。
你好好的，祝你幸福。”
我无法再陪在你身边了，你身边也有了其他人，你们一定要幸福。
说完，许星尧便转身往检票通道走去，没再回头看一眼。
时薇不知道转身的许星尧眼泪流得有多凶，她只知道，许星尧这个背影，应该确实是最后一次见了。
——后会无期了。
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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