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月上旬, 考试周。
全天大都是昼夜不分的氛围。
大家熬最晚的夜, 参加最早的期末考试, 顶着个大黑眼圈, 苦不堪言。
时薇复习得比较早, 作息还算正常, 熬到凌晨1点回寝室, 寝室里空无一人。
她见怪不怪，草草洗漱完就爬上床，睡前打开手机时, 发现自己通讯软件上有未读消息。
是路易阳发来的：“时薇师妹寒假有时间吗？
可以留校两周么，有个“学术杯”课外学术科技创业类竞赛，我们的项目组成员突然放弃留校, 说要和女朋友旅游, 现在缺人，我们都觉得你做事挺认真的, 你加入代替她的位置怎么样？
主要负责写学术论文部分, 不难。”
时薇听说过这个比赛, 算是比较有含金量的比赛了, 一般有导师、有项目在手的人才会参加，她对这个比赛还蛮有兴趣的, 想了想, 时薇问：“你们项目组成员都是？”
夜已深, 路易阳那边却几乎是秒回：“哈哈哈这么晚回消息，学妹这是才自习回来吧, 我也刚复习完。
就穆辰，你，我，咱们三个人。”
时薇：“……”她默默的在对话框打了“算了”两个字。
还没等她发送，路易阳那边又发了一大段话：“这个比赛，以我们的实力绝对能拿奖，综合素质分是稳的，比赛有含金量，以后写在简历上也能加分。
留校期间包吃包住，学校很重视这个比赛，还会提供经费，每个人800元。
我和穆辰综合考量了许久，觉得你做事认真，有想法和创意，我俩都很希望能和你有合作的机会。”
言辞恳切，句句诚恳。
时薇几乎被打动了。
主要是每个优点都确实戳到她的点了，她想得奖学金，综合素质分也很重要，她一般只参加化学竞赛、英语竞赛加分，其实综合素质分是不太够的。
这个800元也能解她买车票的燃眉之急。
——最关键的是，她不想回家。
不想面对弟弟和父母，那个家让她压抑。
时薇思考许久，还是删掉“算了”，发了个“好”过去。
发完后，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安静地想了一会儿。
最开始想拒绝这个比赛，是因为不想和穆辰有太多的牵扯，她现在对穆辰的感情很复杂。
他帮过她太多，帮她进实验室，在危急时刻救她……所以她没那么恨他了，但是她不敢沦陷，穆辰对她的感情她很清楚，不是喜欢。
就是类似一种对流浪狗、流浪猫的可怜而已。
她高中时曾自作多情，知晓真相后骄傲如她，差点崩溃；所以再次重逢，她那么恨他，恨他赠予的空欢喜。
现在时薇已经想明白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穆辰都帮了她，她应该感激他才对，只是……时薇还是想离他远远的，这次，她想管好自己的心。
至于这个比赛，时薇轻叹了口气，应该没什么吧？
又不是他们两个人。
估计穆辰也不想和她当队友，是实在找不到人了吧。
穆辰帮她这么多回，于情于理，时薇都觉得自己应帮他。
只是三个人一起工作，就和在实验室一样。
时薇安慰自己，没事的，她和穆辰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
考试周转眼便过，时薇按照路易阳给的地址，拿好行李，搬去学校周围的房子住，准备留校两周做比赛。
3楼，楼层不高，她敲门的时候还有点奇怪，这房子不太像宿舍啊……
直到门开了，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时薇眼中——
是穆辰。
操。
他穿着居家的白衬衫，模样随意而闲适，神情中没有意外：“进来。”
时薇在心里腹诽，所以，所谓的“包吃包住”就是住在穆辰家吗？
看她还没有进来的意思，穆辰眉尾稍扬：“学校倒是有给比赛人员提供宿舍，今天就停止供暖，或者，你想去住没有供暖的宿舍？”
又来了。
穆辰这个冷淡又稍微刻薄的样子，和高中时把她带进家门时，意外地重合。
1月份的北方，没有供暖的屋子能冻死人，时薇不再抗拒，红唇一扬：“住这里当然好，我是怕你把持不住。”
穆辰靠在门边看她：“你太高估自己了。”
时薇深吸一口气，开始进门收拾东西。
她和穆辰的相处模式很奇怪，平安夜那晚，他那么温柔，她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温顺柔软一些，而平日里，他说话冷淡，她也会毫不示弱。
都是骄傲的人，他们什么样，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态度。
谁也不轻易屈服。
穆辰租的房子不算小，两室一厅，装修风格也和以前一致，黑白灰色系，简约风，给她留了一间靠着阳台的卧室。
时薇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东西摆到了相应位置，她偏好蓝色和绿色，生活用品也大多是这两个颜色，她的牙刷、杯子、洗面奶、护肤水……瓶瓶罐罐一堆，摆满了洗漱台旁边的架子。
穆辰在厨房里煮意面，听着隔壁厕所的声音，唇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比赛缺人是真的缺，比时薇更好的人选也不是没有，但私心里，他还是选了时薇。
因为他曾偶然听到时薇和陆婕聊天，时薇说她的综合素质分可能不够。
这个比赛，他们拿奖是稳的，成员肯定都会有综合素质分加。
所以，最后选人的时候，穆辰还是选了时薇，希望能帮她加综合素质分。
想到这里，穆辰望着锅里逐渐变软的意面，微微出神。
好像对她好已经成了本能。
明明在跨年夜那晚，穆辰就已经深刻地了解到，时薇这种女人，无论对她多好都没用，可一旦看到时薇寂寞伤心的神色，他会变得不自觉的温柔。
他恨不肯给他半分真心的时薇，更恨即使这样，仍对她好的，自己。
时薇的行李很快收拾完，闻到厨房飘过来的饭香味儿，她饿了。
她走进厨房里，一眼就看到穆辰煮面的背影，他身材很好，肩宽腿长，黄金比例，是天生的衣架子，背影都让人很有安全感。
拿着筷子的手冷白修长，骨节分明，时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他的手。
她还记得他手的触觉。
不像看上去那么冰冷，温热而干燥。
穆辰一回头，就看见时薇望着锅里的视线，她穿着拼色毛衣，扎着低马尾，平日里妩媚的容颜此刻带着点温婉可人的感觉。
……很像家里的女主人。
“咳，”等等，他在想什么？
穆辰移开目光，低头拌好肉酱和意面，两个人一人一盘，他递给时薇：“拿桌上去。”
时薇接过意面，放到桌子上摆好。
不知道为什么，穆辰看上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沾染上了饭食的烟火气后突然接地气许多，有点反差萌，她莫名想笑，红唇微扬：“路师兄说的包吃包住，是以后都是你做饭？”
穆辰瞥她一眼：“这是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
从明天起去实验室准备比赛，早8点到晚9点，饭都是外卖。”
“这样啊。”
时薇点头，这和她想象得差不多，她又问了些关于比赛的细节，穆辰的回答还算耐心。
穆辰做的意面很好吃，面条筋道，肉酱也香而入味，时薇很快吃完，再看向穆辰，穆辰还在不急不缓地吃。
他吃饭慢，从高中到现在，一直是。
还记得高中时，学校从下午放学到晚上晚自习上课，只有半个小时时间，穆辰的这半个小时，一般都是耗在食堂里的。
她那时候只能百无聊赖地等他，穆辰怕她等急，经常吃到一半就说自己吃饱了。
她不信，非要坐在那里看着他全吃完。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挺甜的。
许是厨房的灯光太温暖，时薇忽然有点感慨，她单手撑着头，轻声开口：“喂，穆辰。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好像有点同居的感觉？”
穆辰动作顿了下，抬眸看她，黑眸中没什么情绪：“发生了关系才算同居，我们这样只算合租。”
他又淡淡地补充：“还是你不需要交租金的合租。”
时薇语塞：“……没事，我可以交租金啊，住两周大概多少钱？”
实在不行，晚上她再去打工挣钱。
穆辰已经吃完，他放下筷子，稍稍把凳子往后一挪，瞥她一眼：“不是白住的，你比赛尽力，我们要拿奖。”
时薇点头，站起身的瞬间收敛了全部表情，刚才因为回忆而产生的温情情绪通通消失不见，她自觉地拿起两个空盘，走到洗碗池旁，按出洗碟精，低头洗碗。
作为合租室友，享受了应有的权利，她当然要尽该尽的义务。
吃完饭后，两个人都回到自己卧室里做事，晚上10点，穆辰进到厕所想洗漱，先看到了洗漱台上摆满的护肤水等瓶瓶罐罐。
穆辰：“……”
虽然在时薇来之前，他已经想到可能她会打乱自己的生活，但是看到这么多属于别人的东西占满了自己的空间，感觉依然很陌生。
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排斥。
他偏好黑白色，厕所里的装修也是简单大方的，但是时薇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东西蓦然出现，好像给死气沉沉的黑白色调里增加了很多盎然的生机。
他一边打量着那些瓶瓶罐罐，一边刷牙，默默地消化着这种陌生而微妙的情绪。
刷完牙洗完脸后，穆辰刚要出厕所，和穿着睡衣的时薇正面碰上，时薇指了指厕所，问他：“你用完厕所了？
那我进去了。”
穆辰 “恩”了一声。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时薇身上，时薇的睡衣是个丝绸布料的黑色吊带裙，肩带很细，露出她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纤细的胳膊、肩头、锁骨……以穆辰对时薇的了解，他甚至能猜到时薇里面什么也没穿。
时薇正要关上厕所的门，穆辰忽然出声叫住她：“时薇。”
“？”
灯光下，穆辰的眸子仿佛被墨泼过：“我是说过，你以为我会把持不住，是在高估自己，但是，你要是故意勾引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时薇看到他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了，听到这话，她不由勾出个笑来，挑衅道：“故意勾引你？
你想得太多。
不是我说，你就这点自制力，也敢让我住你家？”
她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穆辰的这种语气，她就是想和他对着干。
穆辰看着她上扬的眉眼，慢声道：“我自制力什么样，你不清楚么。
你也可以什么都不穿就出来，看最后哭的是你，还是我。”
“砰”的一声，时薇直接关上了厕所的门。
紧闭的门将穆辰隔绝在门外，她是用动作告诉穆辰：好了，你可以滚了，我不想再和你说话。
穆辰没再多说，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回到自己卧室，也关上了门。
而时薇，洗漱完毕后，回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了自己长袖长裤的睡衣。
——狗男人。
算了，她可不想和他的身体再扯上关系，之前两次是穆辰发疯，现在他好不容易正常了，她没必要激他。
真和他怎么样了，就像他说的，哭的人，肯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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