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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当天晚上就在芦村住下了。
本来孟宁他们接到的通知是来参观调研的企业家第二天才到，孟宁都准备和姜斌去别处挤一挤，把他们的宿舍让出来了，结果老许来得突然，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挤一挤了。
好在老许派头不大，没带多少随行的工作人员来，勉强算是安置下了。
这儿的人睡得早、起得早，作息都很规律，但老许平时加班熬夜是常事，只有许令嘉知道，他晚上不吃点儿宵夜是睡不着的，于是偷偷泡了一碗方便面，悄悄给老许送去。
老许果然翻来覆去饿得睡不着。
许令嘉给他发微信叫他出来，他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披上衣服就来开门了。
因为同屋还有司机，许令嘉不方便进去，也不好打扰人家休息，就搬了两把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小雨，吃方便面。
老许感慨：“这里的条件是真一般啊。”
“我刚来那会儿比现在还不如呢，”许令嘉说，“所以孟书记他们拼了命的搞发展，就是希望将来孩子们日子能过得好一些。”
老许吞下去一口面，接着就说：“许令辰是没有这种觉悟的，让他来这儿，待不到半小时就得嚷嚷。”
“老许就是老许啊，真够了解您儿子的，”许令嘉打着蚊子说，“他送我来那会儿，简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她想了想又问：“对了，您该不会真把他卡给停了吧？”
“停了，你妈肯定背地里给他塞钱，”老许嫌弃道，“慈母多败儿。”
“其实我看辰辰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最近弄的那个无人机，其实已经在各行各业里运用起来了。”
老许向来看不起许令辰搞的那些所谓高科技，嗤之以鼻道：“他能弄出什么明堂来，就是变着法儿烧他老子的钱。”
“他就是脾气冲，谁让你们小时候那么惯着他的。”
“那是你妈惯着他！”
许令嘉“嘿嘿”一笑：“那您都这么惯着我了，我妈还不得雨露均沾地疼疼他吗？”
“他能跟你比？你多招人疼啊，也没见你被我疼坏，”老许吃完了那碗面，连汤都喝了，“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领导还没跟我说具体周期，但学校现在刚刚开学，老师本来人手也不足，再加上频繁换老师对学生们的学习状态也不太好，我想着，能多待就多待会儿。”
“从一年级开始带，带完这一届得整整六年，你可得想好了。”
“到时候看组织安排，我肯定是服从安排的。”
许令嘉其实听出来老许有些不放心她在这里待太久，就故意问：“您该不会觉悟那么低，想把我调回去吧？”
“这跟觉悟没关系，”老许纠正她，“一个女孩子的青春有几年？我和你妈当然不会干涉你，更不会强迫你，但这些事都是你需要自己想清楚的。”
“您就放心吧。”
老许不可能放心，他想来想去，还是说：“如果这里脱贫了，你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许令嘉觉得好笑：“我是来支教的，当然扶贫工作也很重要了。”
老许的脑回路是，只要这里脱贫了，教育水平都上来了，支教老师就不是那么糟糕的工作选择，会有更多人愿意来这里教书，就算许令嘉还是想留下，脱贫之后，这里的生活条件也会好一些。
总的来说，脱贫工作还是重点需要攻克的难题。
“如果爸爸来这里开厂子，你觉得怎么样？”
“老许，我从刚才就想跟你谈这件事，”许令嘉严肃地说，“你是生意人，赚钱肯定是第一目的，毕竟你身后也还有其他股东需要交代，但芦村开办工厂，主要也是想解决这里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的问题，希望能够给外出务工人员提供家门口的就业机会，这样他们就能多些时间陪陪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你对你爸爸有点信心，只要我真出资在这里开办工厂，就一定有办法让他盈利，这是双赢的事儿。”
“如果是这样，我当然希望您能来出出力了，像您这样的企业家，也是有社会责任感的嘛。”
父女俩聊到半夜，老许看到许令嘉都开始打哈欠了，才说：“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了明天上课。”
第二天是礼拜六，学校放假，但老师们不能放假。
许令嘉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赶到学校开会。
罗娟知道她昨晚回来得晚，早上没舍得叫她，就在她口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因为不是正式的会议，许令嘉就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边剥鸡蛋一边跟大家讨论。
“现在学生们的情况，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了，”许令嘉快速地吃完了一个鸡蛋，喝了口水就继续说，“接下来大家有什么需要调整的方面？”
“我这边主要是作业问题，”毛楚珺先开口道，“布置了作业，就得我自己亲自盯着大家做完，平时还好，都住在学校里，晚自习一起辅导一下，只是我要几个班的跑，可到了周末，大家都回去了，家里可还有一堆活要干，学生根本没空写作业，而且就算写了，交上来的错误率也很高。”
毛楚珺现在已经在带语文课和其他副课，本来备课的压力就要大一些，现在都焦虑得开始掉发了。
秦邵琪也有相同的问题：“数学这一块，加减法倒都还好，毕竟他们生活中也需要一些简单计算，但涉及到乘除，就都不行了，进步比较慢，交上来的作业十有八九都是乱写的，我这也头疼呢。”
戚杨程的问题就更大了：“体育课的问题更大，孩子们都觉得上体育课是在浪费时间，比如练习短跑，他们平时上山砍柴的运动量比这大多了，觉得好不容易能来上学，就该坐在教室里上课。”
观念转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其实许令嘉自己这边问题也不小，她现在同时在上语文和英语课，又要教拼音又要教英语字母，看上去都长一样，读音却不一样，孩子们特别容易混淆。
“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都难解决，我们只能慢慢想办法。”
这时候，一直在玩指甲的陈安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学习还是需要环境的，每到周末就要回去干活，好不容易学的点知识丢了两天只怕又忘干净了，而且许老师，你一个人教语文又教英语，字母都一样，老师也一样，孩子们确实更容易混淆，学习，尤其是语言学习，环境是非常重要的。”
这人平时说话不着调，关键时刻倒能说到点子上。
许令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这情况，又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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