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文网 > 都市小说 > 天鹄书院 > 第88章

龙城四通八达的街市上,各类店铺还是照常经营。年节结束之后,城内冷清了许多,起初那阵大战告捷的欢欣鼓舞冷却下来,萧索与残酷的气息便如云开雾散,逐渐显露。

        宛遥和项桓走在其中,就像是不久前,他们还未曾遇见余飞时那样,心无挂碍地在街上信步闲逛。

        由于药品粮食入不敷出,物价或多或少的涨起来,除了刚开始季长川带兵入城时引起震耳欲聋的欢呼,百姓们这些时日大多数过得有些愁云惨淡。

        宛遥踏进药堂的大门,迎面就看见一个挺熟悉的背影。

        “青花?”

        小姑娘先是一愣,旋即回过头便笑得满脸灿烂,从柜台前开开心心地跑来。

        “宛遥姐姐!”

        自打搬去府衙后,宛遥他们的旧居就闲置了,因为租期未满,索性便留给她住。小姑娘平日里帮着隔壁婶婶操持家务混口饭吃,偶尔也会跟着淮生打转,大概是十分稀奇俘虏还能有这样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里?”

        青花拉着她的手晃了两下,冷不防瞧见项桓在后面,脑袋又不自觉缩了缩,老实道:“我来帮人抓药的,你们也是来买药吗?”

        宛遥颔首,“军中的药品不够了,我想店里或许还有剩余。”

        她见状,朝掌柜的方向投去一眼,低声说:“不用去了,都被人买光了。”

        宛遥不禁奇怪:“被人买完了?什么人会比我们还缺药?”

        青花点点头,紧接着讳莫如深道:“听说是彭太守……他伤了眼睛,正花大价钱收购城内草药治病呢。”

        项桓听完就冲天翻了个白眼,“这废物居然还没死。”

        宛遥深深蹙眉,“他就一个人,即便病了也不至于用那么多的药材,太过铺张浪费了。”

        “没办法啊。”后者冷着脸噘嘴,“谁让他有权有势,他开口要,店主也不可能不给。”

        项桓闻言狠狠地磨了磨牙,猛然转身便要往外走。

        正是在此刻,手腕忽被一只纤细的手及时拉住,他脚下一停,侧过头来。

        宛遥那双眼带着提醒的意味望向他,微微摆首。

        “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问一问吧,这件事等季将军得空了再说与他知晓也不迟。”

        仔细一想,彭永明不论如何多少算个朝廷命宫,他贸然去闹事的确欠妥,倒不如等季长川来收拾他。

        项桓虽感不痛快,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动了动嘴角,听话地嗯了一声,随她出去。

        而另一边,太守府的卧房内,摔碗的声音接连不断,下人路过门口时,几块碎片正好飞溅到足下,吓得众人原地打了个哆嗦。

        彭永明的右眼缠着半截布条,丫鬟跪在一旁抖成筛糠。

        “滚!全都给我滚!”

        他抓起手边残存的茶杯往地上砸,愤怒又激动:“一个没用,两个也没用!这么久了,为什么我的眼睛还是那么疼?!”

        “大夫呢?以往给太守府瞧病的大夫上哪儿去了!”

        说话间,伤处便有浑浊的液体浸透布条流淌下来,颜色淡而黄,混着药膏和伤口的脓水。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老、老爷……您忘了?城内有名的大夫全被调到军营帮忙了,是大将军下的令。”

        彭永明坐在床边似乎迷惘地静默了一阵,突然抬脚踹倒床头的花架子,吼道:“他军营要大夫,难道我就不要了吗?伤兵要治,其他人便不用治了不成!他季长川这样一手遮天,不怕我上京城告御状么!”

        他将身边能撼动的东西全掀了个底朝天,发好大一通脾气才终于平息,大口大口的喘气,约莫是没力了。

        小厮一直等到现在方小心翼翼地窥着他表情开口:“老爷……也不是一个没留,好几家医馆还剩两个年轻大夫呢……”

        话没说完,便让他瞪得不敢再言语。

        满屋子的丫鬟仆从识相地保持沉默,安静许久,这位太守又暴怒:“那还愣着作甚么?去请啊!”

        小厮臀部挨了他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几步,赶紧站稳应声:“是、是……”

        初春的南疆一片繁花似锦,原野一望无尽,水清如玉,蓝天白云。

        燕国的帝都坐落在南边山林之中,城外除了树林便是草原,满目青绿。

        袁傅由手下搀扶着站于城头眺望北方,东风烈烈,吹得城楼的旗帜如浪涛翻滚。

        身边的亲信悄悄看他,但这位武者并不说什么,锐利的虎目中似藏星河。

        “袁公!”城楼下一位锦衣贵人甚是紧张的提起衣袍,拾级而上。

        南燕的帝王是在宣宗初年复兴建国的,等到这一位登基,也不过才第二任而已。

        “高处风大,袁公身体还未康复,何必再加重病情呢。”燕王十分担忧地从随从手中接过袁傅,亲自扶他,作势想请人回去。

        但对方却很固执,只一摆手,仍旧伫立在城头。

        燕王不好强求,于是携同袁傅沿城墙信步。

        “袁公。”他问道,“那道死讯传入魏地究竟有何用意?

        “西南一战,我军仅余两万伤残之兵,倘若魏国国君知晓我大燕已无阁下相助,岂不是要挥师南下,趁机一举吞并吗?”

        袁傅的脸色不算好,嘴唇甚至透着明显的苍白,他闻之不冷不热地一笑,“你太不了解魏国的形势了。”

        “宣宗时的那场叛变耗尽了国运。沈煜并非昏庸荒淫之人,相反的他有野心,极想做出点成绩来,想以大刀阔斧的手段将腐朽连根拔起。但可惜他生错了时辰,偌大的江山社稷,一旦烂到骨子里,是扶不起来的。”

        燕王搀着他走下台阶,认真地侧耳静听。

        “我,包括季长川,都不会讨他的喜欢。他需要的是一批新鲜的血液,一批真正效忠于他的人。”

        袁傅捂住心口,咳嗽了一阵,在燕王想要说话时又抬手挡开,继续道:“若我尚且健在,纵然苟延残喘,于沈煜而言亦是一大隐患。一日不知我身死,他一日不得心安,迟早有让季长川整兵再战的那天,届时南燕与烽火骑才是真的大患临头,穷途末路。

        “而为今之计,唯有我病逝榻前,他方能安枕无忧。”

        言罢,他冷凝的嘴角牵起一道刀削般的弧度,“外患已平,鸟尽弓藏。沈煜定然会将锋芒对准季长川,双方战火交锋,我等才可借此得片刻喘息之机。”

        燕王听到此处松了口气,可仍不解:“沈煜真会那样做吗?”

        “就算他要除掉功高盖主之臣,袁公又焉知季长川不是当日的岳飞呢?”

        “是啊。”

        没想到袁傅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手搭在城墙的石栏上,神色间带了点说不出的兴味,“我也十分期待季长川的反应。”

        “他现在,大概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夜幕降临时,奔波在外的几名虎豹骑陆续风尘仆仆地回到青龙城,尚未饮一口热水,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向季长川汇报。

        “将军,嵩州巡抚、知府闭门不出,四川总督以洪涝为由,拒不允我等征购粮草。”

        “将军,附近郡县待我军自报家门后皆寻理由搪塞,城中百姓奉命不卖虎豹骑一粮一药。”

        “将军,东南也……”

        倒是有个小个子的军士满头大汗地行礼,“将军,曲州几位谢氏富商慷慨解囊,勉强筹得五车军粮,七车药材。”

        季长川此前面无表情地低头坐在椅子上,直到这一刻他眉峰才略略一动,好似在异世界沉沦许久,终于渐次回神。

        士兵听见他低哑地出了声,第一次大概沉默太长时间,话语未能顺畅的说出来,等清了清嗓子,才缓缓道:“先运去营地,暂解燃眉之急吧。”

        年轻的将士按规矩行礼告退,临走前他不经意回望一眼。

        这个名声响遍大江南北的绝世战将还是保持着静坐的那个姿势,一瞬间让他看上去无比的疲惫。

        原来季长川也并非无所不能,他和寻常人一样**凡胎,也有许多令自己无可奈何的事情。举步维艰。

        宇文钧与参军分立在两侧,参军比他年长十岁,是舅舅的得力助手,自己虽也时常被叫到跟前商议军情,但毕竟阅历资历尚浅,大多数时候舅舅只让他旁听。

        “舅舅……”半天等不到季长川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凭祥关那边传来消息,领兵的虎豹骑统领已被解除武装软禁在营房,如今执掌兵权的是烽火骑的主将,咱们的兄弟眼下还不知是生是死。”

        言罢上前一步,“朝廷显然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既然如此,我们索性……”

        没能让他讲完,参军便隐晦地拦住了宇文钧,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轻声规劝:“粮草才送到,你且去营中帮忙主持大局,将军自有他的打算。”

        他还想再问的,可朝季长川看去时,对方却依旧不动如山,但明明他所视之处空无一物,谁也不明白,大司马所认真注视的究竟是什么。

        年轻将军犹豫片刻,到底不甘心地抱拳离开了。

        烛火因少年人略为鲁莽的关门之举闪动得忽明忽暗,季长川刚毅的面容却并未因这温暖的灯光显出些许柔和。

        他的脸还是紧绷着,五官深如刀刻。

        参军语气极缓的,循循而问:“虎狼环视,箭在弦上,将军以为如何呢?”

        季长川一沉不变的神情忽因此话稍有动容,狐狸一般的眼睛半带狡黠地朝旁一瞥,不答反问:“先生怎么看?”

        “将军是有所顾虑吧?”

        “以我对您的了解,早在半月之前,将军恐怕就猜到了魏主的意图,至于迟迟不动,大概还是因为进退两难,投鼠忌器。”

        季长川唇边含着他惯常有的熟悉笑容,然而笑意却一点点渐冷,“你错了。”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忠志之士,不会等刀架在脖子上还腆着脸当一条忠犬,心甘情愿去送命。”

        参军眸中露出几分讶然与迷茫。

        只见这位名将站了起来,负手踱步至窗边,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无所作为,并不是怕担上所谓‘反贼’的恶名,那两个字能值几个钱?史书真假可信几分,你我都清楚,我季长川从不在乎‘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的那点虚名。”

        “驰骋疆场固然痛快,但我也并非不想天下太平,永无战乱。”他背后的手紧紧一捏,“只是这一子若落下去,便再无回头路可走,满军将士便得随我出生入死,大魏百姓注定要生灵涂炭。哪一个不是无妄之灾?”

        天下江山,太平盛世。

        古往今来的王朝都是在一片弱者的尸骨上建立的。

        这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作者有话要说:咳,谢谢大家我又水了一章。

        永远活在袁老头套路里的皇帝……

        [沈煜:嘤嘤婴qaq]

        你们期待的造反就要来啦!!

        ←_这几天走剧情,大家酌情跳过吧,明天是秦铁环夫妻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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